宁姆格福的雾林

And never have I felt so deeply at one and the same time
So detached from myself and so present in the world.

【亲子分】Good morning

摸鱼复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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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那孩子一直在看他。安东尼奥察觉时,正勾着边缘线,他是愣了一下,笔尖荡开一大片黑。孩子抽了口凉气,又几乎是伴着手掌掩回去。他有点想笑,这面墙算是毁了一半,孩子紧盯着他的手与笔,神色跟着画面轮廓变化。于是他有了更好的想法,水晕开了那片多余的色彩,盖上一层浅棕一层赭石,每一笔他都竭力拉得均匀纤长。孩子躲在小手后面谨慎地呼吸,生怕惊动自己,眼眸透着指间溢出浓烈深邃的绿,是他无论如何都调不出的色彩。

 

  安东尼奥认得那男孩,上一次他蹲在墙底点着阴影时,男孩走近了一点,像是用上极大的勇气。他低头瞧着水桶,浑浊斑斓的颜色沉下去,画像渐渐清晰起来男孩死攥衣角,红棕色甚至快要被攥得渗出来了,胸口挂着擦得发亮的铭牌。“罗维诺”,他先是看到这里,随后“瓦尔加斯”也显出形了,他想了好久,一点一点地在脑海里拼写出一排倾斜整齐的字母,这会是个可爱的发音。但他什么的也不能做,只消他一回头,甚至不用念出那串音节,男孩就会涨红了脸跑开,他敢保证。希望对方不会太过慌乱把自己绊倒,自己可是满手颜料。

 

  过了好一会儿,慢到不可思议,他终于铺完了底色,踩在红砖上的侧影差不多成形了,他还在思考该用那种色调的配色。会不会吓跑他?安东尼奥想,一边摇着绞索上升,蘸了点绿,掺了鲜少的钛白,好让那只藏得不算好的左眼更加明亮透析,但他永远也调不出那样的颜色。当安东尼奥描出一颗透辉石时,孩子发出一小声短暂的惊呼,可他明白这算是彻底失败了。

 

  男孩的眼刻在他的脑海中,深壑般无法剔除,更无法临摹。

 

  他必须正对着光,安东尼奥往他的鼻尖刷上明快的暖黄,他的情绪淹没在过于灿烂的阳光里。这不能掩盖自己的失败,但他更加完整了。安东尼奥转着硬刷,为男孩带上顶亚麻色的猎鹿帽,然后转身洗笔,男孩正蹲下揉着膝盖和小腿。这一刻他们没能交汇眼神,安东尼奥又转回来,回到他的画中。他摹起了记忆中的外貌,高挺的鼻梁,反翘的栗色短发。

 

  他开始想:他会长得很高吗?他应该是适合短发的,还有偏赭的衣服。他会找到一个漂亮的女孩,蓄着柔软的长发的那种,看起来既温柔又体贴。噢,还有,他会更加坦率吗?他大概有个弟弟,因为看起来是个可靠的家伙。

 

  最后他全忘了,仔细涂起男孩特有的、凝成一片阴影的眼窝。

 

  他是在等什么人吗?安东尼奥又想起一茬,长辈?同学?他看起来不小了,会有十二岁吗?男孩不再看他,转而望着街道。安东尼奥顿住了笔,男孩坐在护栏上,看起来又瘦又小,过了好久,安东尼奥也看了好久,直到另一个男孩从街道那头出现。

 

  你真的有个弟弟,安东尼奥露出一个微笑。早晨已经过去。

 

 

Fin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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